距离2022年考研还有1天。
考研是座山，难倒众多英雄汉。刷题、练英语、背肖四……填满了考研人生活的每一道缝隙。清华兼职教授、建筑艺术家苏丹教授回忆起自己八零年代的考研生活时，说：“这种孤注一掷的模拟考试像极了东北的大秧歌，歪歪扭扭、步履蹒跚地前进三步后，再向后退却半步。”
三十年前，伴随一阵火车汽笛的轰鸣声，苏丹远离故乡。在那个百废待兴的时代里，他来到白山黑水间的冰城哈尔滨，开启了一场求学、任教、考研的“黑白大梦”。
这场梦一做就是七年。八零年代的哈尔滨，万物复苏、鱼龙混杂、跃跃欲试、劈波斩浪。大学生们大胆、奔放、张扬，争取着穿短裤、跳霹雳舞的自由，却也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为未来的选择感到迷茫。
“80年代是哈尔滨的又一个春天，人们对未来充满期待，废墟上开满了野花。”而如今，我们正在经历一个黎明前的严冬。不如来读读这本《黑白之城》，一起窥探那个百废待兴的八零年代，那里有我们向往的、追寻的、热爱的和怀念的。

《回归》剧照
线下课全凭老师一张嘴
那时并没有网课，老师与学生面对面交流，一门课是有趣还是无聊，要靠老师的个人魅力。在马理论课程上给老师画漫画的废废，被抓了个现行，最后自然收获了一个不及格。
教师是上课的主导者，一门课有趣还是无聊，除了受授课的内容制约以外，也和教师的个体习性密切相关：老师的知识拥有量、思维的活跃度、热情程度以及表达等，都是吸引学生的重要指标。学生是上课的主体，也是课的受益者。课上的状态和课程内容有关，知识性强的课程会让学生精力集中，比如中国建筑史。传授专业技巧和规律的课程中，学生也会格外认真，因为这样的课对专业能力的提高作用更直接，比如建筑设计原理。

《死亡诗社》剧照
大学时期，我没有兴趣的课程也很多，比如英语、建筑构造、测绘课等，课堂上的状态自然也不佳。我的同桌废废在马克思主义理论课程上，不但不好好听课，还给讲课的冯铭伟老师画漫画，被当场捉了现行，人赃俱获。尤其令冯老师恼怒的是，学生还丑化了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最终耿耿于怀的老冯在期末考试中果断出手，让废废的总分在距离及格只差两分时戛然而止。
为了“内卷”每天上演的“猫鼠游戏”
建筑系的“内卷”由来已久，熬夜画图是家常便饭，但保卫处酷爱清楼。为了在教学楼里多一些时间学习，我们这群“熬夜精”们，时常“上蹿下跳”与保安玩起“猫鼠游戏”。
每晚老鼠和猫的游戏搞得保卫处同志们很是恼火，终于有一次，两个躲在暗处的同学被他们抓住了，之后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暴打。第二天，挨打的同学找系里要求惩处打人的保卫处工作人员，系办先是推诿，最终不了了之。
但后来殴打因熬夜和保卫处捉迷藏的学生这种事情的确没有再发生过，巡夜的人员也换成了一批年龄较大、态度和蔼的同志。有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和一个胖乎乎的同志经常在半夜悄无声息地摸入我们的教室，他们手持加长的手电筒和电棍笑眯眯地劝导我们离开，实在不听劝就强行拉闸再驱离教室。
那个胖胖的同志注意到我们班里有一个叫李东方的同学天天熬夜，几乎每次保卫处突袭都能发现他在现场，后来弄得他一查到东方同学都不好意思了。他就问我们：“东方怎么总熬夜啊？是不是学习特别好啊？”后来我们就给李东方同学起了外号叫“熬夜精”。
女学生们开放，大胆争取穿衣自由
1986年，我们建工学院的学生们懵懵懂懂参与到热火朝天的“星火计划”之中，当流行时尚与传统观念碰撞时，年轻的女孩们勇敢地捍卫“穿衣权”，撬动了移风易俗的第一颗螺丝。
1986年开始，在中国一些比较时髦的、有爆发力的城市里，突然兴起了年轻女性穿短裤的风尚。当然这里说的短裤绝非内裤，是指可以穿着走在大街上的那种应对公开场面的“非长裤”。很快，我们班里一些女生们，就把这种风尚借着“星火计划”的东风带到了贫困的乡镇。显然，这种着装方面的先锋性突破了当地人的道德底线，严重扰乱了当地的人心。

《末路狂花》剧照
据说，每当这种景象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当地群众的表现便分为两种。一部分人如沐春风，他们如饥似渴、如醉如痴。这些朴实的农民，或停止了手中的家务，或放下了手里的农具，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雪白的大腿，并目送这迷人的景象渐渐消失在天际线。
另一种反应是截然相反的，就是坚定地把这种胆大妄为的着装看作伤风败俗，当作洪水猛兽。他们无法接受“星火计划”带来福利的同时也带来资产阶级腐败堕落的生活方式，担心社会伦理的基石出现可怕的裂缝。
于是，干部代表广大群众向带队的老师提出交涉，希望老师们来劝阻这些“放荡不羁”的女生们。带队老师尽管十分为难但又不好推脱，只好硬着头皮和踌躇满志的女同学们讲了这些事情，希望她们能适当尊重当地的风俗。没想到老师的建议遭到了女生们强烈的反对，她们甚至认为这是对个人人权的粗暴干涉，是对“星火计划”的破坏。如今回想起来，我觉得这应该算作“星火计划”的衍生品，对当地的影响也许比我们做的那些劳民伤财的事情更有效、更深远。

《末路狂花》剧照
站在时尚的风口浪尖
交谊舞、迪斯科、霹雳舞，一轮又一轮的时尚风潮解放着我们的身体和思想。哈铁录像厅里播放的国外大片，让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人们争先恐后在发型、服饰上做文章，我的处男烫在道里区的一个发廊里完成。毕业的时候，我们集体搞了一种颜色暧昧、版型松垮的圆领t恤衫当答辩服，惹来校园里惊异的目光。
美国电影《霹雳舞》出品于1984年，1987年在哈尔滨上映，之后立刻在这座感性的城市里掀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热舞风暴。由于爆裂火辣的舞姿、街头文化等电影的内容和特性，与哈尔滨这座城市的气质高度吻合，让这座城市找到了自己，人们陷入一片癫狂之中，不分昼夜。

《天堂电影院》剧照
一时间，各大电影院门口排起了长队，人们争相观影并模仿电影中那些令人震颤的舞蹈技巧。我曾经目睹过哈尔滨电影院门口排长队买票的景象，的确令人吃惊。那队伍足足有150米长，并且秩序井然。这一轮上映对整个城市而言几乎是一轮精神上的洗礼，人们趋之若鹜，所有影院人满为患，所有场次一票难求。这不仅是中国当代电影史上的奇迹，亦是一座失落中的城市永远难忘的光辉岁月。
爱情的荷尔蒙在校园里荡漾
一声“我渴望爱情”划破寂静的走廊，一束明亮的光照到畅谈理想的情侣脸上。我亲眼见证了一个个不断回眸最终喜结良缘的爱情故事。
有一次晚自习回宿舍，在一条走廊的拐弯处，我看到一个低年级的同学对着另一男生，张开双臂大声倾诉：“我渴望得到爱情！”没多久，一个“渴望”的绰号出现了。我一直庆幸自己见证了这个激情澎湃的时刻。

《和莎莫的500天》剧照
金某和费某是建筑系83级的一对伴侣，二人有一次夜不归宿，躲避过了第一轮清楼，这次他们完全不是为了专业设计而熬夜，而是在土木楼一楼黑暗的角落里度过了几个小时的美好时光（主要是畅谈理想）。结果好景不长，到了半夜被第二轮巡查的保卫处同志查到。可以想象，当时那道雪亮的电筒光柱是多么残酷，如直捣人性的金箍棒。保卫处的同志命令他们立刻返回宿舍，在半夜把他们赶出了土木楼大门。二人走出教学楼以后并没有返回宿舍，而是在哈尔滨南岗区空旷的大街上继续游荡，继续畅谈人生直至东方既白。

《和莎莫的500天》剧照
男方是我本科同班同学，女方是我辅导班级里的学生。当时，那位男同学被分配到了本地一甲级设计院，但是在那一段时间里，他频繁地返校，并不时光顾我上课的专业教室，“心怀鬼胎”地辅导他所中意的女生的设计，完全不是学雷锋做好事，而是利用学业技巧“耍流氓”。他这种“严重扰乱”课堂秩序的行为在程友玲老师和我的默许之下，华丽地转变为优秀校友友情援助学院教育的“义举”，等于给他晕染了一层炫目的光环。
果然，在里应外合之下，他的行动非常见效，老到的经验、成熟的套路，再加上适当的应和，很快两个人就在专业的道路上走到一起，接下来水到渠成，专业的轨道顺理成章接轨生活的道路，二人比翼连枝，出双入对，从课堂走进了餐厅和影院……让我欣慰的是 酬勤，这样用心良苦的人总能得到命运眷顾，有情人终成眷属。最终二人顺利组成了家庭，生活上宜室宜家，专业上相互 扶，如今在国外安度幸福的时光。
一张空白的派遣证
多元化的分配制度变革是一个艰涩缓慢的过程，一路泥泞不堪。四名不服从分配的逆行者的故事跌宕起伏，充满戏剧感。不可思议的命运转折，竟掌握在一个小人物手中？
持久战走向了相持阶段的最后环节，机会终于出现了。无心恋战的是学院一方，他们想尽快了结这个久拖不决的事情。一个春光乍现的上午，学工处的负责人找到丁同学说：“你到我办公室来拿一下派遣证，再到哈尔滨人事局去办理相关手续。”这位同志就把一张派遣证给了他，让他自己去相关机构办理。但是由于工作上的疏忽，那个派遣证上并没有明确注明将丁同学派往何地。于是，在哈尔滨人事局办理手续的时候，对方就问了一句说：“他们把你派往哪里啊？派遣证上怎么没写呢？”
这时丁同学才注意到派遣证上的一段空缺，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于是一面努力控制住几乎失控的情绪，一面回应道：“是派往北京啊！”那位同志又问道：“北京什么单位呀？”丁同学脑子中，迅速地掠过了那些自己曾多次登门拜访过的 设计院名单，然后镇定地回答道：“中国××部建筑设计院。”于是，那位负责的同志拿起笔来刷刷刷在派遣证上按照他的述说填上了这些信息。
于是，一个年轻人的命运就这样在最后一刻被神奇地扭转了！由此，小丁同学也恍然大悟，原来貌似严谨缜密的国家秘密就在于此：一些看似烦琐复杂、庄重无比的决定权，其实就掌握在一个体制内控制关键环节的小人物手里。许多其貌不扬的公务员，竟然掌握着许多人命运走向的权力。
前辈的考研路
考研英语像座山，难倒众多英雄汉。30多年前考研，也要为政治英语两座大山，熬到“头秃”。英语一直是我的软肋，但在我紧锣密鼓的规划和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最终实现28分到61分的大逆转，成功拿下了工艺美院的dream offer。
回顾人生，这个英语考试攻坚的过程，至今仍然是我这一生中最为骄傲的事情之一。我就像《肖申克的救赎》中那个在囚室里偷偷挖地道的越狱者，也像一个手执小镐日夜不停地挖掘横亘在面前这座“大山”的新时代愚

公。最终，我凭着自己坚定的毅力、缜密的计划和有条不紊的学习，一点一点地接近了那个曾经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目标。在那段难忘的岁月中，我对每日的时间进行了严格的规划，精确到以10分钟作为规划单位，几乎将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开会之余的所有时间都倾注到了背英语单词、做练习题上了。

《垫底辣妹》剧照
在重复中巩固记忆，在重复中延伸范围。依靠蛮力，自己的词汇量迅速大涨，我几乎把一本厚厚的专用于考研辅导的单词、词组汇编，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的内容全部背了下来，甚至包括有诸多词性和含义的多义词。与此同时，大概每过10天，在经过新一轮奋不顾身的背诵和学习之后，我就会掐着钟表，躲在小屋里按照考试的规则进行一轮自我测试。那分数的变化简直像是蜗牛爬山，在一点一点地攀升。所幸几乎每一次测试，都会比前一次测试提高3到5分。

《垫底辣妹》剧照
有趣的是，这种孤注一掷的模拟考试像极了东北的大秧歌，歪歪扭扭、步履蹒跚地前进三步后，再向后退却半步。但我并不气馁，而是横下一条心依然每天拿出5到6个小时来学习英语。经历了这样一个漫长又艰苦的拉锯战后，奇迹终于显现了，到考试前一个月，我的自测成绩基本上稳定在了60分左右，离考试最近的一次自测分数甚至达到了70分。这下自己心里就比较有底了。
这是八零年代大学生活的模样，他们上课时也溜号，考试前也内卷；在传统面前，女生们大胆地追求穿衣自由，丝毫不逊色于现在的年轻女孩；对爱情的追求，面对未来时的迷茫，不服从分配的压力，细致规划考研……这样黑白交错的青春，似乎应当是每个人大学生活应有的模样。
《黑白之城》里，30年前哈尔滨的世间百态，与当下如此迥异，却又巧妙地映照出了相似的命题。这些命题关乎人生的困境和遭遇，关乎人在重大选择前的迷茫，关乎我们如何与自己的生活周旋。
人们常常将考研成功称作“上岸”。这个词让人想到我们如何在不甚满意的生活中挣扎、泅渡，奋力向彼岸游去。如果你也正处在冰沁的河水之中，不妨来读一读这本书。它未必是解决人生困境的灵丹妙药，但书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都能给站在十字路口的我们以启迪，以慰藉。
内容整理：李馨
编辑/排版：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