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文化》与《原始思维》的差异性

泰勒和列维-布留尔关于万物有灵论和灵魂的论述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差异性。

（一）研究角度的差异

泰勒关于原始文化及其思维方式的研究主要以文化为切入点，他在进化论的基础上研究原始民族的思维方式。而列维-布留尔则是在泰勒研究的基础上，从说明某种现象深入到对于其背后原因的探讨。泰勒在1871年发表的人类学专著《原始文化》在开篇就论述了文化的概念及其包含的内容：“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讲，是一复合整体，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以及作为一个社会成员的人所习得的其他一切能力和习惯。”[1]（1）泰勒认为，万物有灵论是最为重要的宗教观念，神灵信仰就是宗教的起源，而原始思维则是源于原始民族中重要的宗教思维观念，同时论述了原始思维中蕴含的灵魂观念。泰勒著作的侧重点则是在大量事实材料的基础上勾勒出文化学的基本轮廓，提出自己关于文化学的对象、范围、原则和方法等问题的明确见解。

而列维-布留尔则认为，尽管泰勒在搜集各种关于原始宗教信仰和习俗的材料方面做出了天才的贡献，但是由于他在解释这些材料时竭力维护“野蛮人的思维”与“文明人的思维”这两种思维结构之间的联系和相同性，不能进一步解释具有一定智力的原始人为什么会有“万物有灵论”。而列维-布留尔认为，为了对原始思维的研究获得一个正确的出发点，“应当预先摈弃用同一个不变的心理的和智力的机能来解释一切集体表象的作法”，应该深入研究其内在的本质。由此，列维-布留尔针对原始民族的思维方式提出了集体表象和互渗律的观点。

（二）研究范围的差异

泰勒在《原始文化》中不仅论述了关于原始思维中蕴含的万物有灵论的观点，同时也详细论述了原始文化的特点及其外在的表现方式。泰勒在开篇就论述了关于文化的观念，认为文化是复杂的概念，人类的文化史是自然史的一个组成部分，是把人类从低级阶段过渡到高级阶段的多种多样的文化联结而成的一个整体。他将比较、分析和把握人类各种社会之间的文化的条件，作为研究人类思维规律的基本前提，在他系统研究原始种族宗教的基础上，提出了万物有灵论，并且认为原始人的思维和我们高度文明化的思维并无本质上的不同。而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中则在大量事实材料的基础上着重论述了原始民族的思维方式及其特点，以及原始思维中体现的集体表象和互渗律在原始民族生活方式及制度中的体现。他对于原始文化则没有详细的论述。

泰勒研究的是原始文化，列维-布留尔研究的是原始思维。原始思维是包含在原始文化这一广阔的概念之中的，它只是原始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原始文化还包括原始民族的艺术、道德、法律等诸多因素。故此，泰勒《原始文化》的研究范围要广于列维-布留尔的《原始思维》。

《原始文化》与《原始思维》为什么不同

（一）理论基础不同

泰勒的《原始文化》和列维-布留尔的《原始思维》研究角度的不同，深层原因在于两者的理论基础不同。

英国伟大的生物学家查理·达尔文在1859年推出了《物种起源》一书，奠定了进化论的基础，他的学说曾被恩格斯称为19世纪自然科学三大发现之一，在广泛的领域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泰勒正是以进化论为理论基础，对原始民族的诸多文化现象和人类文化的发展过程进行了考察、分析和研究，在许多学科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但是他在吸取达尔文的进化论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关于不同文化阶段的文化发展和进化的观点，他认为，“人类的历史是自然历史的一部分，……我们的思想、愿望和行动是和那些像支配着的波的运动、化学元素的化合及动植物的生长的如此确定的规律相适应的。”[1]（21）泰勒在此试图用进化论的逻辑原则去理解人类的思维活动。他还提出，人类社会漫长发展的主要倾向，是从蒙昧状态向文明状态的过渡；而文化的发展也是按照泰勒时代所划分的人类发展阶段，从低级阶段到高级阶段的发展。

而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中不仅受到了泰勒的影响，同时也受到了实证主义者孔德的影响。孔德认为，“应强调事实，注重寻求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与发展规律”。列维-布留尔在实证主义的影响下，大量搜集第一手资料，在事实材料的基础上提出自己关于原始思维的方式及其特点的观点。同时列维-布留尔并没有像泰勒那样深刻地受进化论的影响，他不是以文化的发展阶段来解读原始文化，而是以一种平行的态度来研究原始思维。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中提出了原始思维方式中的集体表象和互渗律的概念，两者并不分高低或者上下，而是一种平行的互渗和互补的关系，互渗律是指集体表象之间的关联和前关联，而互渗律又在集体表象之间体现出来，故此，两者是一种平等共存的关系。

（二）概念不同

泰勒在《原始文化》中开篇论述了关于文化的概念以及原始文化的界定，而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中仅仅论述了文化中的一部分即原始思维方式及其特点。

泰勒在《原始文化》中指出：“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是包含全部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习惯的复合体。”灵魂的观念是信仰学说的核心，也是信仰得以建立的基础，在灵魂观念的基础上推而广之形成了万物有灵论的观念，而信仰，根据泰勒的观念只是文化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故万物有灵论的概念的外延要小于原始文化的外延。

列维-布留尔在泰勒理论的基础上展开自己的研究，他认为泰勒只是研究事实材料的表面现象，而忽视了其本质。同时，列维-布留尔在研究泰勒关于灵魂的概念时认为，泰勒关于灵魂概念的界定是不合理的，为了能够使研究更为科学和准确，列维-布留尔列举了大量第一手资料，纠正了泰勒的灵魂观念，同时也进一步提出了“互渗律”的概念，使得关于对原始民族思维方式的研究更进一步，具有重要的时代意义和学术价值。

总之，泰勒的《原始文化》和列维-布留尔的《原始思维》虽然都提出了万物有灵论的观点，但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性。泰勒在《原始文化》中虽然借鉴了达尔文进化论的理论来解释自己对于原始文化的看法，具有一定的进步性，但是过于理论化，单一化，缺乏对本质意义的探寻。而列维-布留尔则是在实证主义的基础上，进行了大量的田野调查，使得理论具有较强的真实性和说服力。泰勒受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考虑到一些制度、风俗等时代或社会的因素，认为不能仅以高低来区分文化的概念。而列维-布留尔研究了大量的事实材料，但却缺乏泰勒系统性的归纳和概念的界定，两者之间具有某种互释、互补关系。认识到这一点可以更好地深入研究原始思维，对哲学、心理学、艺术、宗教都有重要的理论意义。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