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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学习,带来的是什么直播间考研b站考试_网易订阅(通过直播学到了什么)

屏幕上是一个精心装点的界面,四周缀满了密密麻麻的元素:时间,通知栏,作息时间表,实时互动情况,还有随处可见的励志标语。左下方来回切换着各类考试的倒计时:“距22考研:282天”“距高考:82天”……这是b站人气最高的直播自习室。大多数时候,画面几乎接近静止,主播不露脸、不说话,只有一双手不时地翻阅着学习资料,间或滚动一下ipad界面。
说是“直播”或许不太准确,这间自习室是主人公在考研三战失利后,改为上传录播的学习视频,用这种方式保留一个24小时的直播自习室。尽管互动也有了一种时空交错感,但自习室依旧人气不减。在b站“陪伴学习”的直播tag下,最典型的还是在线直播、实时交互,主播与观看者在屏幕两头,实时分享着一种共在的学习氛围。
在b站直播学习,可上溯到2016年左右。在2018年,学习已经成为b站直播时长最长的品类。根据b站给出的官方数据,当年b站直播学习的时长达146万小时,103万次的学习类直播在b站开播。但直至今日,对该行为的质疑声仍不断。当学习这种私人行为被放诸公共空间,带来的是以他律倒逼出的自律,是自欺欺人的虚假奋斗,还是其他?

监督及其代价
在校大学生赵岚从去年开始接触学习直播,当时正打算备战考研的她碰上了突如其来的疫情,所有行动都要局限在家里。
“我是个极度缺乏自律的人,不去图书馆、自习室,就很难有学习的动力。”有一天刷b站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首页推荐的“陪伴学习”视频,点了进去,发现备考同专业的同学已经早早地开始了复习。算了算直播间里的作息表,日均学习时长已经有10个小时。赵岚马上有了紧张感,她把手机架在旁边,学一会儿看一眼屏幕,“有种暗中较劲的心理”。
后来,她开始尝试着自己开直播。直播的程序并不复杂,在手机上下载好组件,完成实名认证,找个手机架摆好位置,然后就可以登录、开播。镜头摆在面前,所有动作都无所遁形。
“直播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一点儿也不能偷懒。”赵岚说。
在各种技术的狂轰滥炸下,“专注”快要成为一种奢侈。伴随着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数字原住民”,他们面临的诱惑远比前人多得多。当逃离数字环境变得不那么易行时,他们也升级了更为终极的策略:用魔法

打败魔法。通过手机或电脑直播,一举一动都处于可能在场的“第二人”的监视之下。主播们寻求的是一种他律,并以此来倒逼自律。
学习,在传统意义上被当作一种私人行为。“学婊”一词正因此而来,用来指代那些背地里悄悄学习、表面上却无所事事的人。而直播学习,却颠覆了人们的过往认知,学习这一种“后台”行为被搬到“前台”后,私人行为面临着接受公共审判的情况。
主播在享受着免费的“被监督权”的同时,也有不得不遵循的规则。“直播间里要写好休息时间,如果不做好说明,休息的时候正好有人进直播间,那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赵岚说。
这背后的机制类似于声誉经济,直播时长、直播频次、专注度都是衡量指标,它们关乎直播间里后续观看者的留存率,而这与主播所期待的监督效果直接相关。在b站学习直播中,最常见的是各类备考视频,细分则有考研、考公、高考、技能考试、语言考试等不一而足。于是,更多的东西被纳入了评价范围,比如最终结果。
以备考为目的的学习直播,“相当于公开立了一个flag”,赵岚说,成功上岸,不仅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直播间长期陪伴的粉丝的交代。而失利的代价往往跟受到的关注度成正比。前不久,随着考研分数的出炉,一些知名学习博主相继败北,在网上掀起一片讨论。质疑像开了闸的水,从本人态度到直播动机甚至学习能力,连直播时的小动作也被揪出来当作“讨伐”证据。当学习跟直播扯上联系,学习本身的纯粹性就部分让位于直播的展示性和游戏性,包容失败也变得不那么容易。

新的同好社区
学习直播的前身,或许可以追溯到前些年在国外社交媒体上流行的study account(简称sa)。sa博主在instagram等平台上进行日常学习打卡,分享学习心得。图文风格近乎一致:工整的笔记,精致的文具,滤镜花字也样样不少,形式上可称得上完美,但也有不少干货满满的学习方法和备考经验。如今,sa圈已从简单的图文输出延伸到视频、直播领域。
国内的sa圈,也在微博、小红书、b站等平台上落地。在微博上,study account的超话排名居学习类超话榜首,拥有141.1万粉丝,95.2亿阅读量,以112万的发帖量远超位居第二的考研超话(后者仅有20万发帖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sa圈是一个以学习为“同好”而结成的社区。“形式感”这个备受争议的地方,正是社区内部约定俗成的身份标记。仔细设计好的笔记排版,直播间里精心布置的书桌,这些外在的形式归结于同一个初衷,将一件原本枯燥、单调、乏味的事情变得有趣、更易于坚持。而比起图文、视频来说,直播的呈现方式更立体,供受众感受的维度也更多样,由此带来的是形式感减弱而气氛感更强。
看直播的人持什么样的心态?
哔哩哔哩董事长兼ceo陈睿对此解释,“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也在写作业,一个人写作业是很孤单的,如果你开一个直播看别人也在写作业,那么你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其他人也在写。”疫情以来,缺少了教室、图书馆里同学的陪伴,这种孤独感尤为强烈,许多人到直播间里寻找一种“替代性满足”。
长达十多个小时的直播,画面单一,内容几近枯燥无味。偶有直播间播放着舒缓的白噪音,大多时候只是简单的翻页声、打字声、写字声。但屏幕另一头的观众感受到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卡斯特在《网络社会的崛起》一书中指出,网络信息的流动空间有在场和缺场之分,媒介技术的发展使得我们在虚拟的网络空间中可以体验“在场”。
对于很多人来说,学习直播,相当于一个线上图书馆、自习室。聚集在同一个直播间的人,奔着共同的学习目标,相互激励而又互不干扰。“我看到有人跟我一起努力,不对,是比我努力得多,我心里也有了干劲。”一位网友说。

为学习氛围买单
在成千上万人的观看下,奔着学习去的主播,会在多大程度上能坚持其初衷?
赵岚直播时尽量让自己不关注弹幕,但每天直播结束后,也忍不住去看后台数据,“看看有多少人来看直播,今天又涨了几个粉”。
一场磨练自控力的挑战,最终却变了味,可谓成也直播,败也直播。送礼物、打赏机制,在学习类直播中同样做到了保留。在告别了旧有的诱惑后,直播间人气、礼物、粉丝,成为新的诱惑,引导着人们掉入新的陷阱。他们开始分不清究竟是为了学习而直播,还是为了直播而学习。
后台行为进入前台后,必定经过了一番粉饰的过程。那些每天坐在书桌前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博主,不管实际上如何,至少表面上表现得足够专注。但每次的学习告一段落时,结果总不如意,只能一次次地重头来过,“考研”“考公”等也成了一场循环演出的戏码。当努力变成一场作秀,学习成为一种表演时,专注便也无从谈起。
一些网友质疑,认为部分学习博主是在“散播一种耗时间的焦虑”“沉迷在虚假的勤奋里”,并非全无道理。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58.0%的受访者担心“直播学习”变成了一种展示,流于形式;56.8%的受访者觉得为直播投入太多,影响学习;52.5%的受访者指出边直播边学习,容易分心;34.8%的受访者觉得过于关注直播的反馈,容易忽略学习效果。
直播学习的如上弊端,也让不少人寻求其他途径满足自我对学习的需求。各类线上自习室app,摒弃了直播的“围观”思路,每个进入自习室的人都经受同等程度的互相监督。一旦进入自习室,就意味着接受了默认的契约,必须完成一定时间的学习,如果中途退出,就失去了再次进入的机会。但无论是直播自习还是线上自习室app,归根结底都是依靠新媒介技术打造的学习场景。一些人开始不满足于这种“虚拟的在场”,付费自习室便应运而生。
付费自习室源于日韩,2019年左右在国内迎来爆发式增长,根据时间付费,从而获得自习座位的使用权。常见的自习室是“格子间”,每个人拥有眼前的一小块空间,自习桌之间有挡板隔开,插座、台灯、收纳柜一应俱全。自习室的日常是静默的,为了着意营造学习氛围,有些自习室还罩起了严严实实的遮光布,昏暗的空间里只有眼前的小台灯是亮的,如同对自习者的现实隐喻。
据艾媒咨询调查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付费自习室用户规模仅有85万人,2019年增长至230万人,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花钱换取一张安静的书桌,为学习氛围买单。无论是学习直播,还是付费自习,不断追求学习环境的背后,隐隐浮现着当代人的知识焦虑,更深处则是对现状的不满以及被落下的担忧。学习,一直被笃信为付出必有收获,总有人试图以此从无从把握的生活里寻找一份确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一眼屏幕那头依然奋笔疾书的身影,至少,并不是独自一人。
(大众日报客户端记者 李梦馨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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