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魏冰 李晓利
2021年，“破防”成为了很多人的年度爱用关键词。12月6日，国家语言资源检测与研究中心发布2021年度十大网络用语，“破防”同样位列其中。与此同时，“破防了”还被b站认定为2021年度弹幕，弹幕总量破100亿。 破防原为网络游戏用语，指“破除对方防御”，如今被年轻人更多地用以表达“心理防线被突破”。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一线城市漂着的年轻人可能因为孤独、工作压力大等等不断滋生、积压小情绪，然后突然被某个点引爆了。 我们和一些在一线城市的年轻人就“破防时刻”聊了聊，hr的一句话、优秀的同事，失败的面试、突然加重的工作量等，都会让他们“破了防”。希望你可以从中找到共鸣，希望那漫长的夜，辗转而沉默的时刻，终会等到落日的加冕。
翻墙进学校发传单，打回访电话被“调戏”
小圆 24岁 销售 漂龄：6个月
今年6月我从天津裸辞，正式加入北漂大军。 工作一直找到9月份，三个月，越找越煎熬，越找越无力——自己的预期与现实的落差，反复拉扯。 在加入 之前，我面试过 。当时面试了6轮，就剩最后一轮总裁报批，感觉已经稳了，但结果我们最后面试的3个人全被否了。我问了hr一周都告诉我没结果，当时就觉得破大防了，为啥在这儿浪费一个多星期？ 我舅是在北京漂了30多年的老北漂了，他最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北京是不养闲人的”。当时觉得自己就是个闲人。 终于入职 之后，我对接的是考研口，每天接触985、211这些顶尖 的学生，很容易陷入持续的自我贬低，很焦虑。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工作，每天都很累，加班到十点更是常态。刚开始要出去做地推，就是大家上学的时候都遇到过的那种情况，有人扫楼敲门给你发传单，然后问你要不要考研之类的。 最开始的时候很抵触，因为我拉不下来脸逼着自己一个一个宿舍敲门，好的情况就是对方很礼貌的说不好意思不需要，也会碰到恶劣的学生，就直接说“滚”。 有一天我们去一个学校，为了进去学校要翻墙，那个墙大概有3米，当时我从墙上往下跳的时候没站稳，啪的就躺地上了。我没站起来，躺在地上就想：我何至于沦落至此啊！ 爬过墙之后还要钻洞，结果那天发现洞被焊死了，我们好几个人踹都踹不开，只能又灰溜溜的一起翻墙回去。 还有就是刚开始打回访电话，这是我们的固定工作流程。不想听给我挂了或者直接拒绝我，我都觉得没什么，但是有的人他把你当个乐子。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刻，一个女生接电话说“老师我不考研，我准备继承10亿家产了，我不需要你这种人”。我说“没关系，恭喜你呀”。 接下来打的三个应该都是一个宿舍的，全都是一样的话术，即使知道她们在拿我取乐，我能做的只有默默挂掉电话，继续拨通下一个号码。 晚上打车回家那段时间是我一天最放松的时候，我一整天的压力感觉都在这里被自己和解掉了。 我来自东北的一个小县城，我们那边只有餐厅和澡堂招工，是留不住年轻人的。我没有其他选择，北京对我来说，是一座没有退路的城市。
“圣诞节加班到半夜三点，做了200多页ppt”
大禹 26岁 某饮料厂市场部 漂龄：1年
去年的圣诞节前，我肾结石突然犯了。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到蜷缩，我感觉自己很虚弱，也走不了路。当时忍着痛，脑子里先想到的是：到了医院需要排队缴费，我现在的状态自己做不了。所以就赶紧打电话给朋友，然后又给自己叫了辆车，安排妥当之后才敢继续沉浸在“肾结石”中。 到医院检查之后发现是肾结石，但由于特别小，没办法做激光。大夫就建议我多喝水、憋尿、不停地蹦，把它蹦出来。回家我就忍着疼，拿个跳绳跳。现在想想还挺搞笑的，疼的呲牙咧嘴的，边疼边跳。 我只请了半天假，第二天就去上班了。同事问起来，我还开玩笑说没事儿！已经蹦出去了。 再后来就是圣诞节那天，我当天要做大概十五六个人的ppt，从经理到员工的，ppt全部要当天完成。 早上上班之前，街上圣诞树、各式各样的圣诞老人已经装饰起来了，圣诞的氛围已经铺开了。但在这里，疯狂做ppt的我这里，“圣诞”就像一个没存在感的害羞鬼，生怕惊扰到我。 凌晨三点，我做完所有ppt走出公司，圣诞彩灯已经灭了。
研究生毕业，会比本科生更早面临职业危机
小美 27岁 程序员 漂龄：6个月
从毕业起我的目标就是进大厂，可是，我本科学历没有太多的竞争力，于是我努力了一年，终于考上了我心仪的学校的研究生，今年即将毕业时，我考虑回国发展，开始投递大厂职位。 在面试某大厂的技术研发岗位，且前4次面试都自信满满的我，最后在hr面试中被一个问题“破了防”。hr说：“你现在27岁，今年硕士毕业入职再过半年就28了，请问如果跟你同时进来的本科应届毕业生，在同样时间下3年后提升为经理，而不是你，你会如何应对或者调整心态？” 面对这个问题，我的脑中一开始只混沌的漂浮着“被边缘”“被优化”“35岁互联网人危机”这样的词缀。 我当时沉默了一分钟，思考着各种优秀的答复方式，最终我回答到：由于本科学历没有什么竞争力，于是我选择考研，研究生毕业年龄比本科生大是必然，这是我的选择，所以我接受这个结果。但是我读研究生这几年也让我拥有了本科应届生没有的优势，而且我相信我的学习能力一定会有晋升的机会。 我虽然回答了，但是hr看起来并不满意，最终我的面试凉了，但我至今不知道如何完美的回答这个问题。 我开始自我怀疑，我本以为研究生毕业后会非常好找工作，自己会有非常大的优势，可是当我遇到hr种种问题“刁难”时，我发现研究生学历，没有我想象中的光环。 虽然在经过两个月的找工作过程，最终我进入了某家大厂工作，但每天疯狂加班、开会、学习、考证，每天把自己排的满满的，我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记得有一天下班很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办公楼，因为下大雨，连车都打不到，我站在雨里哭了足足十分钟，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进大厂是正确的吗？ 现在我越来越怀念家乡宽阔的马路，简单的生活。可是，我依然逼着自己把手头的工作做好，我希望工作、生活越来越好，配得上自己多年的辛苦。
8个月，投了上千份简历，依然没有找到工作
宸康 21岁 无业 漂龄：8个月
一个很二的我在一个二线城市读了一个二本学校，但是我想去一线城市工作。 如果不去试一试，我会遗憾。所以毕业后，我不顾家里的反对一人跑到北京，我认为北京发展空间大，能装下很多人的梦想。 “被生活撞的头破血流我也愿意”，这是我一开始的想法，但我没料到，社会对我的“拷打”会痛、狠、久。 我从今年4月开始找工作，截至到现在我已经在各大招聘平台上海量投递了上千份简历。然而，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 在面试的时候，我遭受了各种打击。一部分公司hr在面试之前表示，你符合岗位需求，面试完之后的结果是，你与公司的岗位需求不太匹配。还有的hr其实不想招人，只是为了提高kpi而已。还有的公司，在经过三轮面试后告诉我，你面试的岗位是外包销售岗位，并且该岗位的薪资和招聘岗位上写到的薪资不匹配。 这样的情景在我身上发生了几十次。我曾经以为，大学毕业会很快找到工作，即使没有什么体面的工作但是至少让我生活下去，但是，现实的生活给了我一次又一次打击。 而且，我手头的钱都花完了，尽管我将每天的生活费控制在十五元内，但还是很快花完了。 因为崩溃、痛苦，我减少给家里打电话的频率。结果有一天我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他问我为什么这些天不给家里打电话，“你妈都急死了”，我说不打电话是因为状态不好怕你们担心。爸爸说，没关系，“你过几天回来也行，做你最喜欢的红烧肉改善伙食”。 我一直忍耐着，直到挂了电话才大哭一场。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一无所有，真的不知道该去向何方。我甚至会想，我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 其实我以前一直是一个非常乐观开朗的人，可是这段时间，我沉溺在痛苦和焦虑的情绪中，我不敢再投简历，不敢再去面试，我开始害怕看到公司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甚至不敢出门，不想社交。 我想从焦虑的深渊中走出来，我要离开这里，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七八月的中午，在长沙顶着太阳爬岳麓山
老鹤 23岁 活动策划 漂龄：9个月
我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活动策划。今年7月，我们在长沙有个项目，我主要负责的是外场活动的部分，就我一个人。 当天客户在酒店开会，开完会要安排他们午饭。客户吃饭间隙我需要准备茶歇和物料，并提前到晚餐厅完成布场。晚上我们找了一个特色餐厅，是在长沙的岳麓山上面。 因为中午餐厅的人流量很大，所以我需要提前跟餐厅协商好上菜时间，把控时间让菜上来的刚好。本来已经协调好了，但是会议突然延迟，我就需要跟餐厅协商把上菜时间往后推。 结果那天会议一拖再拖，我就一遍又一遍跟餐厅协商，结果餐厅还是提前把热菜做出来了，我急的和他们吵了一架，最后是把热菜先放在厨房才解决的。 客户在餐厅顺利就餐后，我开始回酒店准备下午的茶歇和物料。 物料很多，我想叫酒店一起 我搬，但酒店这边也很忙，就让我等一下，但一直没人来。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搬，我去借了一个推车，等我把这些东西搬到楼下，才发现我的电

脑还有桌牌没有带。 我又折回去物料房找电脑，结果发现门被人锁了。我当时就觉得全世界都在针对我。 我们的桌牌特别紧，需要用剪刀掰开，然后才能把卡片塞进去。等我找到，发现夹子里所有的卡片都被拆出来了。那一瞬间真的很崩溃。 最后我终于拿到了电脑和桌牌，当我扯着一堆东西再次下楼的时候，叫的车因为等太久已经走了。而第二辆司机不肯把我送到餐厅，在岳麓山脚下卸完东西就走了。景区里的司机也不肯出来接我，所以我就一个人抱着一堆物料往前走。 长沙的七八月份是很热的，我一个人顶着大太阳往前走，加上没有吃午饭，又热又累。当时真的很无助，我一直打电话，求景区司机带我进去，边走、边说、边哭。
最满意的实习生在转正时突然提了离职
杨杨 25岁 程序员 漂龄：3年
我现在是部门的应用开发组长，从去年开始，随着业务规模的扩大，部门开始扩招开发人员，包括实习生。 我们招聘实习生的目的是要长期培养，不是找临时干活的人，因此，招聘实习生的重要标准是看他是否具有潜力。 其实，想招到一个合适且优秀的实习生非常困难，不亚于大海捞针，一方面是因为实习生的简历是空白的，没有太多的参考标准，另一方面判断出实习生是否具有一定潜力、悟性，是否具有培养价值也比较难，并且，整个过程会消耗我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成本。 同时，还需有运气的成分在。有的实习生在学校成绩很好，面试过程中对答如流，但是工作后状态并不是特别理想，这种事情也时常发生。 终于，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满意的实习生。 他的简历当时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但是在面试的过程中非常投缘，他显示出了出色的能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一眼看中。 他入职后，很快展现出来优秀的工作能力。 他是一个不仅能做好事，还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实习生。 他在工作中，会有自己的思考，且学习能力快，比如告诉他一个框架，会很快就能运用出来，而且他写出来的代码透露出一种超出实习的水平。 目前为止，我部门一共入职了四位实习生，他是最让我意外的一个，总是给我带来惊喜。 在实习了两个月后，我和他多次交流问他是否有转正的意向，他表示在这里工作很开心，进步也很快，希望留下来。 得知他的意愿后，我就主动给他申请了提升实习生等级。 但正在走该流程时，突然有一天，他对我说“我可能要离职了”，我很诧异的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挂科了，不能顺利毕业，没法转正，并且准备明年考研。 这一刻我破防了。我觉得很可惜，我这几个月的寻找和培养都错付了。但是我也只能祝福他考研顺利，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