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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考研上岸后,我从打工人变成小说家(二战考研上岸后读完研究生算毕业生吗)

一个成长于云南小县城的普通女孩,本以为自己会按部就班地升学、回老家工作、结婚、生子。转折,从她试图改变生活的那一刻开始——
考研,辞职,二战考研,上岸,读文学创作,开始写第一篇小说,得到知名作家导师的肯定,发表第一篇小说,售出小说的电影版权……到如今,第一本小说集《最小的海》与读者见面。
如今,叶昕昀的名字,似乎总是伴随着一些耀眼的光环出现:“余华作序”“莫言、苏童推荐”“首作即登顶刊《收获》”。但光环背后,她的创作并非一条坦途,叶昕昀坦言,这其中有许多命运的偶然。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生活到了需要转变的时刻,并且你也做好了承担相应代价的准备,那就去做。”她说。“我们无法渴求命运对我们仁慈,但我们终归知道,自己能为自己想要的生活做点什么,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不是一个励志故事,也不是什么天才传奇,只是一个平凡女性的真诚分享。如同在漫漫长夜中摸索,写作是模糊摇曳着的一丝光亮,她并不确定那是否是最终归宿,所能做的,唯有边走、边看、边写。
以下,是叶昕昀的自述:
叶昕昀镜头下的《最小的海》我是怎么开始写小说的
我的记忆中有这样一个细节,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在全县作文竞赛里拿了特等奖,得到了一本证书和老师们的夸赞。而与此同时,一位同学在同期的数学竞赛里拿了特等奖,获得的是县一中的保送名额。也许是从那个时候我意识到,在我身处的环境里,有些才能并不能被转化成更为实际的需要。
我想可能是由于这样的记忆,让我不曾在自己的生活里纳入过写作,对于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生存的实际需要是大过一切的。而距离那段记忆12年后,“写作”这两个字才重新进入我的生活,那时我25岁,准备辞职考研。
本科毕业后,我回到云南,在一家国企工作,以为自此会过上想象中安稳而平静的生活:在距离父母不远的地方工作,在合适的时候结婚,成立自己的家庭。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适应不了那样的生活。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那时我开始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动了辞职的念头以后,我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考研,重新回到学校。
我一共考了两次北师大。第一次考的时候,我不敢太冒进,害怕一下子跌太狠缓不过来,于是选择折中的方式:边工作边备考。晚上下班后回到出租屋复习,上班的间隙偷偷背单词。当时我抱着侥幸的想法,想着如果可以一次考上,中间就不用gap。但北师大文学院众所周知地难考,加上我是跨专业考研(我本科学的是劳动与社会保障专业,第一次考研报的是北师大当代文学方向),结果可想而知。初试分数线出来以后,我距离当代文学方向的复试线还差六分,但却刚好达到文学创作与批评方向的复试线。
叶昕昀
第一次考研虽然宣告失败,但这个分数给了我信心,那时我也攒下了一笔fuck you money,所以决定辞职备考。我心里有过最坏打算,要是考不上就重新去找工作。为了增大进入面试的机会,第二年我选择报考的是文学创作与批评。备考过程很艰辛,其间数次崩溃,体重飙升,报名确认时拍的照片堪称这辈子最丑。考政治和英语的前一夜我只睡着了两个小时,第二天下午专业课考到一半我开始发烧。过程一波三折,好在结果如意,我初试分数排名专业第三,顺利进入复试名单。
2018年初,在准备复试的时候,我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小说创作”。文学创作与批评方向不需要考生有创作经历,但需要提交个人作品集。我在复试前两个月的时间里赶出七八万字的东西。面试完以后我去国子监闲逛,中间得知被拟录取。我哭着给爸妈打电话,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那时候我想,我终于得到了一次命运的眷顾。
回到学校的每一天,我都几乎开心到想要落泪。研究生前两年,我全身心地享受着失而复得的校园生活:上课

、写作业、去资料馆看电影、在图书馆读小说,偶尔有灵感的时候,写一些片段的东西。
到了研二下学期,毕业的压力开始逼近。那时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有了可见的创作成果(发表、获奖),我开始焦虑,甚至暗自劝自己放弃,觉得自己也许并不具备那样的才能。
叶昕昀
但没有真正尝试过的事情,又何谈放弃,我后来这样想。于是我决定试一试,看自己能不能把小说写出来。就是那个时候,我翻出了一年前在文档里写了一半搁置的草稿,静下心来,花一周时间完成了它。
那篇小说就是《孔雀》。接着我又尝试了和《孔雀》不同类型的写作,写出了《乐园》。那时候我发现,我有能力写出完整的故事来了。那是2020年的5月。
我试着把那两篇小说投给了两个文学比赛,但杳无音信。2020年9月,我进入研三,那段时间我写了很多日记,大多都是再次袭来的迷茫和不确定感。几经考虑,我决定不找工作,准备各处申博,想再给自己几年时间。
11月,北师大博士招生目录发布,余华老师那年开始招收文学创作方向的博士生。余华老师是我硕士期间的作家导师,我虽然有他的微信,但从来没有给他发过自己的小说,害怕不成熟的作品对他来说是个负担。
我第一次给余华老师发微信私聊,说的就是我想考他的博士。我把《孔雀》和《乐园》发给了他,两天后他回复我,“你不用怀疑自己能不能写小说,你这方面已经成熟了”,“你是没有发过小说的小说家”。
余华为《最小的海》撰写序言
2018年11月,刚入校选作家导师的时候,我因为“捡漏”而如愿选到了余华老师。2019年3月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他已经正式调入北师大,我跟他合了影,还发了朋友圈,配的文案是:“最喜欢的作家成为你的导师是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是现在,我未必能成为他的学生。在既定的规则里,热门的老师总是属于好的学生,一开始,我并不属于他们眼中有资质的好学生。
是余华老师先看到了我。他看到了别人眼中没有看到的那个我。
我如此感激和尊敬余华老师,因为,他仅仅只是觉得一个学生有才华,就愿意竭尽所能地去 助他。不只是他自己的学生,如果余华老师在任何一个青年写作者身上看到了他所赞赏的东西,他都愿意慷慨地给予鼓励与支持。在这个功利的社会里,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样纯粹的情感和不求回报的给予,他常常跟我说:“你写好小说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也常常跟余华老师说:“世界上再没有比您更好的老师。”
确定申上余华老师的博士后,我又多了几年可以专心写作的时间。我当时跟自己说:再给自己三年时间,看能不能写出来。
2021年2月过年前,我写了《河岸焰火》。6月,我写了《午后风平浪静》。11月,我写了《标本》(后改名为《雪山》)。2022年2月,我写了《最小的海》。4月,我写了《周六下午的好天气》。11月,我写了《日日夜夜》。
2023年2月底,我把集中修改好的八篇小说稿发给了新经典。10月,小说集《最小的海》最终出版。
在小说写作中,导师对于学生最大的意义,我想就是在学生的写作走偏的时候,老师会把他及时地拽回来。有时候我会跟余华老师“叫板”,觉得我的方向没有问题。余华老师总是说:“你要相信我的感觉和判断。”等过几个月我再回头看,自己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我就默默把小说改好,重新发给老师。这本小说集里的每一篇都在余华老师这样的注视下完成,作为学生,再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事情。
我常常跟身边的朋友说,在我过往的人生中,我的失去总是比得到多得多,这让我对于命运偶然的垂怜总是感到惊诧。所以即使时至今日,我也依然不确定我能在写作这条路上走多久。我只知道,如果我有想写的东西,我就会写下去。而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因为写作而得到内心的充盈,那我就离开。
我的经历不是一个励志故事,它带有太多偶然性。如果说在这段分享里,我什么想说的,那就是: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生活到了需要转变的时刻,并且你也做好了承担相应代价的准备,那就去做。如果没有,请先积蓄好自己的力量。我们无法渴求命运对我们仁慈,但我们终归知道,自己能为自己想要的生活做点什么,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常提起自己的幸运,强调偶然性在我生命中的位置,因为我曾领教过命运无形的双手。我不会因为我的幸运而感到自矜,也不会为我的幸运而感到惶恐。我接受命运的一切,不管它是所谓的幸运,还是所谓的苦痛。这一点黑塞早在小说里向我们传达:“谁曾有很大的信心把自己交付给命运,谁就得救。”
这就是小说集《最小的海》被大家看到之前的故事。
叶昕昀《最小的海》幸运地遇到了两位最好的责任编辑,小原和白雪。她们对于小说有自己的看法和感觉,更珍贵的是,她们愿意在我需要的时候及时地给出建议,当她们认真地告诉我小说中哪里不好的时候,我先是惊讶于她们的直接,接着便为自己能遇到这样的责编而感到开心。赞扬是容易的,有见地的批评则是难得。现在,这本书的营销编辑大禹、丁文还有琼琼,他们都在努力为《最小的海》做着尽可能多的工作,希望更多人看到它。
我也同样地,希望这本书能被更多人看到,也希望大家喜欢它。同时,接受所有的批评,如果它对小说有用的话。
再次地,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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